The phantom of the galleries

紐約街頭的魑魅魍魎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西洋鬼節，潛伏於紐約巷弄各個幽暗之處的魂魄也蠢蠢欲動，即將粉墨登場。

相較於Chelsea藝廊的各種『逼格高』，在曼哈頓下東城的果園街（Orchard Street）上的藝廊則瀰漫著濃濃的次文化風格，在非主流的藝術市場上，散發著誘人的魅力。如果說Chelsea的藝廊裡的藝術家們是花卉展上『高級，大器，上檔次』的蘭花，果園街上的藝術家們則像森林裡腐敗的枝葉下竄出奇形異狀的蕈類，在昏暗之處閃爍熠熠螢光。

Joshua Lango

第一次在果園街上的Beastcon看到Lango的怪物們純屬意外。但馬上就陷入無法自拔的眷戀之中。

Lango的小怪物們大多沒有眼睛，在全盲的狀態下向四面八方用牠們的口腔和肛門探索這個世界，不禁讓我想起佛洛伊德對於孩童在口腔期，肛門期等不同階段的描述。雅里斯多德認為視覺是人類感官之中嘴高貴的感官，仔細想想在現代人類的所有感官之中，藉由各種影音媒介，視覺和聽覺大概是我們最常運用的感覺器官，往往能看到和聽到來自於千里之外，甚至遠在外太空的光線和海床上的錄音。相較之下觸覺次之，而在現在人生活的認知之中我們大概很少有機會用口腔和肛門來認識我們周遭的世界（想像一下逛街時我們大概不能去舔專櫃裡賣的名牌包或是用屁股蹭最新型的3C產品），而這類的感官往往被認為是禁忌而色情的。然而，越是禁忌高壓的道德，越是讓被壓抑的感官得到被滿足的刺激，就像是各種廣告甚至是情色影像中朱唇微啟，貝齒若張的妙齡女郎們。

其實我們不妨把Lango的小怪物們當成人類從野獸進化成『具有神性的更高貴的物種』過程中切除的原始慾望，在黑暗中向四面八方伸出牠們的口腔和肛門，代替我們，用現代人即將遺忘的感官，探索這個世⋯⋯

Lori Nelson

我非常有幸在同一個展覽上遇到Lori Nelson，藝術家本人和她的作品一樣有種來自平行宇宙的異界感。Nelson細膩的繪畫風格令我想起50年代美國的廣告插畫，五官栩栩如生好像我們日常生活中會遇到的某個人物，眉宇之中卻又有種穿越時空來到現代的感覺（跟藝術家本人一樣）。同樣具有玫瑰色的雙頰（Rosy Cheeks）和被太陽曬得通紅的小巧鼻子（Button Nose），Nelson的人物們的雙眼卻同時透著陰鬱慘綠，彷彿是美國50年代戰後美好生活形象背後不能言語的陰暗面。

美國50年代的餅乾廣告

Nelson的鬼氣少女們

Nelson的作品之中也充滿了異樣的觸覺。當大家想到少女與孩童時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呢？是吹彈可破，宛如初生蓓蕾的肌膚？還是一頭豐盈細軟，從指縫間溜走的髮絲？在Nelson的作品之中，少女與孩童們紛紛長出野獸般粗硬刺人的毛髮與割手的鱗片，美女們幻想的對象也不再是油光滑頭的紳士王子，而是一隻隻毛髮濃密的野獸，讓人好奇肌膚相親時留在少女身上的感覺⋯⋯

Mark Ryden

既然提到鬼氣少女，就不能不提鬼氣少女之王Mark Ryden。在美國的鬼氣少女界（對，就是有這個界，並細分鬼氣少女，妖孽少女，魔性少女，異形少女等，各師其宗，門派分流巧妙不同，少女世界博大精深。）Ryden是90年代的先驅，以其細緻瑰麗的筆觸累積了大量的觀眾，強烈的造型風格取材東西古今，也激發了許多當代的同行，甚至表演者。

Ryden在創作者自述中把自己歸類為『Pop Surealism』，大概可以解讀為利用現代人生活經驗為素材的『魔幻寫實』。而在他的作品中卻不難發現各種西方藝術繼文藝復興，巴洛克，洛可可藝術以來的構圖，透視，用色傳統，讓古典氣息與當代主題不著痕跡巧妙結合。

此外，比起Nelson畫中人物的有血有肉，我認為Ryden的少女更接近日本動漫之中的女性角色傳統。一個個蒼白完美的臉孔被加上各式各樣的裝飾與符號，彷彿這些少女只是承裝著各種裝飾品的載體，並沒有喜好與自我，是純粹屬於觀賞者目光的存在。

魏東

看完美國『鬼氣少女王子』，再來看看東方的『鬼魅少女大師』魏東的作品。出生於文化大革命的中國，相較於美式獵奇式的詭異，魏東的作品中更透露著發自內心的冰冷和陰鬱。我認為東方在共產時期所培養出來的藝術家的繪畫技巧自有一股社會寫實式的怵目驚心，而當魏東把他社會寫實式的技巧應用到童話般的主題上時，自然產生一種天崩地裂的衝擊。那些幻想中的女神，公主，美人魚被拉出奇幻的湖泊，在現實的泥灘上懨懨一息，彷彿就要死去。

在魏東的作品之中同樣可以看出對於東西方藝術傳統的深厚功底，各種經典作品的挪移借代爐火純青，看他的作品像是讀一本本的小說，充滿大大小小的線索，令人玩味，一看再看。